近日读到李欧梵一篇《台湾·单车·风的味道》的文章,是评马英九的“单车日记”的。文章本没什么特别,但因特别喜欢这个题目,便借用过来,写点自己的记忆。
在二十年前的乡间,自行车可是奢侈品,一般是在结婚时当作大件购置的,且多是载重型的,可以载人,还可以载物。我们小孩很难跨上去,所以学起来也蛮困难的。若是谁有辆比较时尚的“永久”或“凤凰”牌女士自行车(就是小巧一点,且前边没有那根横杠的那种),那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。
在差不多家家都有一辆笨重的自行车后,我们家也终于可以轮到我们几个小孩摸一摸了。最先当然是哥哥学了。男孩子个高胆大,几乎无师自通,一个晚上就可以围着院子绕圈了。看得我心里痒痒的,下定决心要学。上不去,叫老哥扶上去坐好;脚够不着踏板,叫老哥在后面推。就这样慢慢感受车子的方向。熟练一点了就用脚尖去推动踏板,尝试着自己动起来。终于可以不要人扶了,一个人绕着院子一圈又一圈,不知疲倦似的。风似乎也激动起来了,不停地在我耳边私语。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,便猛地吸了几口。甜的!天啦!风的味道竟然是甜的!我心中一阵狂喜,整个人几乎要飞起来了!脚底下也越来越快,风在我身边流淌。真的,我感觉得到!如同流水,还叮当有声!真是太神奇了!
没多久,我就跃跃欲试要去冲刺下坡了。家门前有一个不算很陡,但比较长的陡坡。我在一个骄阳似火的夏日午间展开了行动(一般这个时候是不大会有人出来干扰的)。车子因为惯性一个劲的往前冲,风几乎在我耳边怒吼,我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了,任凭车子一路而下,最后直接撞上了一个草堆,我才从发蒙中醒过来……
妈妈似乎生气了,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被允许骑车。初二时,独自拥有一辆虽破旧但性能还过得去的车子,每天自己骑车去上学。还是喜欢将车子骑得飞快,与风赛跑。风很调皮,有时候拖着长长的尾巴拂过我的脸,有时候探出一个头在我前边挤眉弄眼,引我去将她追逐。追累了,就慢下来,眯缝着眼,尽情享受风的温柔。这可能是我童年时最隐秘的享受了。
上班后,因为分配在一个边远的乡村,家里送我一辆崭新的凤凰牌女士自行车。那是我二十岁的生命中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。此后,每周末我都会骑上二十多里回到家中享受妈妈的饭菜,老爸的检修(我一直不会料理自行车,老爸每周给我检查一下,或擦拭一下钢圈,打点气,或拧紧一下螺丝,打点油),然后又带着家人的期盼去上班。我喜欢这种风里来去的感觉。
有一天我跟妈妈说:“风的味道是甜的。”妈愣了一下,笑了,什么也没说。也许妈妈在笑我傻,但面对她最疼爱的孩子,她愿意包容。也也许妈真的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。是的,有家人的爱在风中,风的味道当然是甜的。但妈妈认为这是一种理所当然,因而不愿接受我的礼赞。
终于有一次我没忍住,又去冲下坡了,当然最终也没能幸免,膝盖严重受伤。自此才不敢再轻易的跟风开玩笑了。如今快车也不再骑了。因为,我已到了伤不起的年龄,而妈妈更伤不起。
每天清晨或黄昏,依然会慢慢踩着自行车,跟风同行。风依然轻柔,深吸一口,还是那么清沁肺腑。那种感觉就如同妈妈就在身边,很甜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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