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说,她胆子小。
也是,她害怕夜里一个人在家,害怕黑,害怕老鼠,也未自己做过公交车。
今天,妈妈告诉她,要她自己做公交车回老家去看望奶奶。
这怎么敢呢?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去车站。天空灰的像哭过,大雁像一阵萧瑟的风掠过,那软绵绵的日光,摊在她身上,她有气无力。
到了车站了,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候车厅里,四近也坐满了人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声音嘈杂得像闹哄哄的菜市场。她规规矩矩地坐着,安安静静,不声不响的。
“嘿,小朋友,你去哪儿啊?”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,寻着声源,是个大伯。他的头发像一堆枯黄的草,但并不乱糟糟,而是梳得很整齐。他皮肤黧黑,脸像皮革一样充满着褶皱,却又散发着类似皮革一样的亮光。他的目光炯炯有神,虽然不如年轻人一样明澈,但是浑浊中又饱含着无限的生命力,就像经过了风吹日晒的皮肤一样饱经沧桑,如同把岁月的泥垢都沉入了眼底。不同于其他不修边幅的老头儿,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,纽扣规矩地扣好,若不是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摩托车上,旁边写着“载客”二字,真以为他是某个大公司的老总。
“你……你好。”她怯生生地答道,像只怕生的兔崽子。“要不要我摩托车去?我这收费不贵,你去哪儿的啊?”大伯招揽着生意,问她。“我……我去……”她说出了奶奶所在的村庄,却有点儿心动了:她从未自己坐过公交车,要是半路上睡着了错过站点了怎么办?还是做摩托车,安全……
哪知大伯听了,神色僵了僵,马上道:“小姑娘,去那里坐摩托车可贵了,要二十块呢。你还是坐公交车好,两块钱啊。看你还是个学生吧?那去那坐摩托车就更不好了,你们学生没有收入呢,要省着点。”她抿着唇,面上答谢,心里想着:这个大伯真是奇怪啊,到手的生意不要,拱手送人?
大伯热情不减,依旧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:“你去的那个村公交车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发车呢,来早了啊!”什么?这么久!她心里风雨交加,叹了口气:这得等多久啊?她呆坐在座位上,渐渐也有了困意……视线模糊起来,她浅浅地睡下了。
“小姑娘——小姑娘——”一股力量摇着她的肩膀,又消失不见。被吵醒了,一团阴霾堵在胸口,她烦躁地睁开眼,却愣住了:
那个大伯早就从摩托车上跳起来了,去往奶奶的那个村庄的公交车已经准备开走了。大伯焦急地跑过去,因为太过匆忙,车子“轰”地倒地,扬起尘土。抬眼望去大伯,凌乱的头发,猎猎的衣摆,紧皱的眉头,他大声招呼着:“师傅——师傅——麻烦等一下——”说着,他又飞奔来她这——不是扶起倒地的摩托车,而是向她道:“小姑娘,小姑娘!去你们村的公交车要走了!快去呀,不然来不及了!”
“啊……”她赶紧提起行李奔上车,大脑一片空白地交了车费,找了个靠窗的座位。透过透亮的玻璃窗望去,大伯站在瑟瑟的秋风中,身躯伟岸,向她告别。明明是阴郁的天,但大伯分明用憨厚的笑和善良的心撑起了一片高远的蓝天。她紧咬着唇,泪水遮迷了她的眼,虽然知道大伯看不见她,但还是朝他挥了挥手。等到拐角处的时候,她看到大伯才把摩托车扶起来,露出了微笑。
她把思绪收回来,感觉独自坐公交车也是件轻松的事了,就像吃饭那样简单。毕竟,世界上有那么多温暖的人,像熊熊燃烧的火把,照亮了黑夜的路,她还担心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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