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老了。
她的纤纤玉指在时光的淬炼中磨出了茧子,但她依然爱美:粗布小衫套在身上,炫色跑鞋,大红边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。
女人成了一种存在。每天清晨,一碗清汤素面在炊烟缕缕中和着女人清秀的笑。面是清一色的白,只有几缕菜叶如帆船般在水中打转,几片肉丁随意地漂浮在面汤中,半勺盐巴如泥鳅般跳入女人做的面里。
她已年逾七旬,可我依然愿叫她女人,就像她在年轻时喜欢叫我父亲小子一样。女人喜欢养花,我第一次见女人的花园,方方正正地,一簇一簇鲜艳的花在晨曦之中汲取了露珠,清晨的女儿悄悄为它拭泪,于是,那花瓣在雨雾中光滑起来。女人就静静地看着它们,苍凉而悲戚。
女人是古怪的,养花却从不卖花,我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,等着她。看她高高的额头上大汗淋漓,看她纤长好看的手如弹琴般侍弄着花草,看她渐渐地在花丛中湮没。
我喜欢看女人的忙碌,我喜欢女人的花田。喜欢偷偷地采下一朵花塞进袖子里,藏起来,懒懒地搂着女人的脖子说,走嘛,走嘛。
女人闲不下来。
她总爱东一担子,西一担子地去挑水,女人说,她年轻时能干,她一人去河边打水,人家就问她,这是谁家的姑娘,生得这么美。现在啊,她老了,不行了,不能一口气挑两担子的水了,只能一小桶一小桶地提,提来提去,女人晕倒了,住院了。
她男人责备她,你这个老太婆,净添麻烦。女人笑了,笑得傻傻的,暖暖的:“我不是想帮你们嘛!”“谁让你帮的!”“行了,我知道了……”女人竟流泪了。“唉,你哭啥呢……”
男人揉了揉眼,将我拉到一旁哽咽地说:“丫头,你奶奶她……时日无多了,医生说她得了很重很重的病……”“不可能,怎么会这样?医生一定是误诊了。”我泪落如雨。
女人的病,没能瞒得住。
从那以后,我每天都在用手势给飞机照相,我听说,这样做一千次,可以实现一个愿望。
女人走了,安详而平静。
那一天,花园里的花都开了。我想,是不是上天派花神来接她了?那一刻——
抬头45度看天,却依然阻挡不住一股咸咸的液体自眼角流下……
时光洒满了片片斑驳,我却无法拼出那随时光逝去的心……
时光在老去,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梦,梦里春暖花开,仿佛一切又回到那年春天,我遇见了在花丛中微笑的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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