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生秋死,树木繁衍不息,时间的定义从来无人能诠释。燕子去了,有再来的时候,杨柳枯了,有再青的时候。而我的岁月又经得住多少轮回,只剩匆匆罢了。匆匆复匆匆,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余黄鹤楼。
我太自私,我希望时间能被按下暂停键。暂停到哪里?大抵是奶奶死前一个小时。遗憾多到无法赘述,她的爱我还不清。我想对那个会在病床上恬然亲吻我手背的人说句我爱你,我会永远记得你。我穷其一生,怕也无法翻译粗犷、饱经风霜的手掌上密密麻麻的掌纹与茧,无法用稚嫩潦草的笔锋诉说她那藏在身后、拥有赤道零度纬线炙热的浪漫,她的爱好似春雨,滋润着,感染着我,融化了北极圈的冰川。
雨下得热烈,雨丝似线似针划破我的脉博,翻涌着血液。奶奶平静地穿上寿衣,头发被父母梳得平整,她的嘴已经歪得不成样,眼皮翻不动了,只有眼白。天空乌烟瘴气,看不见一丝暖阳,低压得令人快醉氧。我肃立在墙边,心里默默祈念,时间慢点,再慢点。她早些年就患上了乳腺癌,今年恶化,这是她的最后一天。我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,窗外犬吠异常响亮,响在过去,响在未来,响在心弦,亘古不变。时间开始催促,我也有些急促不安,张望着大人的反应。奶奶骨瘦如柴的身躯闪耀着微微曙光,那光好似太阳从海面的地平线露出四分之一的亮度,但现在不是日出,是日落。
姑姑无声地抽泣,眼眸深邃凝视着躺在床上背过头的奶奶,嘴里不停喃喃着“妈妈”,我只想她爱美,不想让我们见她狼狈。屋子里的寂静是奶奶无声的挣扎,她的一生好似雨果《悲惨世界》中的芳汀,一辈子为了女儿斯科特勤勤恳恳,被欧洲旧社会压榨着,她们都是自爱的姑娘。母亲低头不语翻着手机,家族群的聊天记录仍停留在“妈今天怎么上的厕所?”“抠的。”
雨下得更大了,低垂的树枝被雨珠压得发出吟吟声响,鼻头发酸,家人围坐在床边,让我喊最后一声“奶奶”,我忍住哽咽的喉咙,轻唤了句,奶奶便忽的转向我,嘴里啊啊地喊。我也知晓,她也想叫我“西西”。瓢盆大雨砸得屋顶咚咚的,盖住了雨声。我奢望在脑内多分泌一些多巴胺,忘却生死观,忘却分明倒映在脑海里的时间线。最后,我将街边随手摘的一朵向阳生长的无名花放在她的床边,收音机也开始播放南无阿弥陀佛的曲调。这一刹那,我正如同史铁生无力的挽救着时光,无力地看着奶奶的病情恶劣,一口口鲜血吐出。
后来,雨停了,奶奶的心跳也停了。是啊,北海的菊花开了,我推你去看看吧,却道是菊花还在,只是出现在葬礼的花圈上。
我总在深夜听雨时忆起小时候,我问她:“你为什么也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好呀?”夕阳渲染开她黝黑的脸颊,唇纹密布的嘴咧开着:“因为这样别人才会对我的西西好啊。”
北纬的季风吹动我对远在天边的奶奶的思念,时间太快了,奶奶的一生如同蓄力的箭那么快,那么猝不及防。生命是短暂的,但她的爱如同那场带走她的雨延绵长久。
那便让我和她的灵魂契合,战胜时间,绚丽的活下去,用积极拼搏的人生态度告知她,我爱她,兴许在时光洪流中这份爱是渺小的,但是我们仍可以将它筑成强大的堡垒。时间很快,但信念永远年轻,让我们带着对故人的思念坚定地生活,向天光大亮的未来代替他们拼一回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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